叶永卫等｜续贷限制、流动性约束与稳就业——基于《贷款风险分类指引》实施的准自然实验
作 者 叶永卫 李佳轩 刘贯春
内容提要 为应对外部不确定性对就业市场的冲击，政府部门不断强调银行业金融机构应根据企业延期还本申请，通过贷款展期、续贷等方式，给予企业一定支持。以《贷款风险分类8指引》的出台为“准自然实验”，本文考察了银行续贷政策收紧对企业劳动力雇佣决策的影响。研究发现，银行续贷政策收紧显著降低了企业劳动力雇佣规模，且该效应因企业融资约束的不同而呈现差异性。从企业层面来看，该效应在非国有企业、抵押品匮乏及SA指数高的企业更为凸显；从地区层面来看，该效应在财政压力大、金融深化程度低及银行密度低的地区更为凸显。机制检验发现，银行续贷政策收紧降低企业劳动力雇佣规模的核心机制在于流动性约束效应，具体表现为：企业的贷款规模减少和贷款期限缩短。进一步研究发现，银行续贷政策收紧还抑制了企业的投资规模和产出规模，但对企业的资本密集度没有显著影响。本文的研究从另一个视角支持了现阶段银行机构放松续贷标准的举措。
关键词 续贷限制 流动性约束 劳动雇佣 稳就业简 介
叶永卫，上海财经大学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200433；
李佳轩，华中科技大学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430074；刘贯春（通讯作者），中山大学岭南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510275。刊 期 《财贸经济》2023年第1期
中国的经济增长进入“新常态”阶段以后呈现出明显的下行趋势，GDP增速由2011年的9.55%骤降至2019年的6.1%。伴随着经济下行，就业市场压力不断增加，据《中国统计年鉴》的统计，2018年中国失业人数高达3000万左右，特别是在贸易争端的冲击下，失业率更是居高不下。在此背景下，2018年7月3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了政府工作的“六稳”要求，并将“稳就业”摆在第一位。2020年4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再次强调“加大六稳工作力度，保居民就业”。进一步地，2020年5月《政府工作报告》指出“财政、货币和投资等政策要聚力支持稳就业。努力稳定现有就业，积极增加新的就业，促进失业人员再就业”。可见，稳定就业以维持经济稳定运行已然成为政府部门现阶段工作的首要任务。
一直以来，信贷管理都是政府维持社会经济稳定的重要手段之一，银行信贷稳定直接关系到企业在面临贸易争端、新冠疫情等不确定性冲击时能否顺利渡过难关。因此，为鼓励企业稳定现有就业岗位，积极提供新就业岗位，政府部门一直试图引导信贷资金流向实体企业。例如，2018年中国银保监会发文称“对符合授信条件但遇到暂时经营困难的企业，要继续予以资金支持，不应盲目抽贷、断贷”（银保监办发〔2018〕76号）；2020年，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进一步提出“要完善考核机制，鼓励银行敢贷、愿贷、能贷，大幅增加中小微企业信用贷、首贷、无还本续贷”。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现实中银行抽贷、断贷的现象仍不乏可见。由此，一个直接的疑问是：银行抽贷、断贷是否会对企业的劳动力雇佣决策产生消极影响？本文试图通过回答这一问题，以厘清银行续贷政策变化影响企业劳动力雇佣决策的具体机制，这不仅可以为当前放松续贷的政策设计提供一定的理论借鉴和实践参考，而且有助于从银行贷款视角重塑企业信心，激励企业增加劳动力雇佣，进而消除规模性失业风险、维持社会经济的平稳运行。
以《贷款风险分类指引》的出台为“准自然实验”，本文系统考察了银行续贷政策变化对企业劳动雇佣决策的影响。2007年7月3日，中国银监会颁布《贷款风险分类指引》，其中第十条规定：“借新还旧，或者需要通过其他融资方式偿还的贷款应归为关注类”，自此企业“借新还旧”的融资方式几乎不再可行，这意味着银行续贷政策全面收紧。这一改革恰好为本文探索银行续贷政策变化对企业劳动力雇佣决策的影响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准自然实验”环境。理论上来说，银行续贷政策收紧可能会抑制企业的劳动力雇佣。具体而言，企业需要为其雇佣活动支付一定的雇佣成本，这部分成本不仅包括与招聘、员工培训、职工薪酬支付等相关的固定支出，还包括企业对特定工人的额外投资成本，故企业需要有充足的现金流保障。而企业现金流产生的时间与成本支付的时间一般会存在时滞，所以企业为保障雇佣活动的顺利开展通常需要进行外部融资。考虑到银行续贷政策收紧可能会直接导致企业贷款规模下降、债务期限缩短，本文有如下基本推断：银行续贷政策收紧会通过强化流动性约束阻碍企业的劳动力雇佣。为这一理论推断，本文选取2002—2012年非金融类上市公司的数据，采用双重差分的估计方法对银行续贷政策收紧与企业劳动力雇佣规模之间的因果关系进行识别。
较之以往文献，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丰富了银行续贷政策改革与微观企业行为的研究文献。纵观既有文献，关于银行续贷政策改革对微观企业行为影响的研究文献屈指可数，仅有的几篇文献考察了银行续贷政策改革对出口行为、研发创新与经营绩效等方面的影响，尚未有文献就银行续贷政策收紧与企业劳动力雇佣决策之间的关系进行过深入讨论。由此，本文有助于拓宽这支文献的研究边界，进一步揭示银行续贷政策改革所产生的微观经济效应。第二，阐释了银行续贷政策收紧影响企业劳动力雇佣决策的作用机制。既有文献发现，资金匮乏不利于企业扩大劳动力雇佣规模。而本文的机制检验发现，流动性约束是银行续贷政策收紧影响企业劳动力雇佣决策的核心作用机制，从而创新性地将银行续贷政策改革和现有文献衔接起来。此外，不同于既有文献的识别策略，本文采用双重差分的估计方法能更好地解决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进而提供更为可靠的经验证据。第三，具有明确的政策含义。企业是劳动力市场需求的微观主体，为鼓励其扩大雇佣规模，中国银保监会分别于2018年、2020年先后出台相关规定，强调要通过贷款展期、续贷等方式给予困难企业一定支持。本文研究发现，银行续贷政策收紧阻碍了企业劳动力雇佣规模的扩大，这表明放松对困难企业的续贷标准有助于落实“稳就业”的政策目标，从而间接地支持了现阶段银行机构放松续贷标准的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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